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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】英伦随笔:我的剑桥生活记——疫情下的高中毕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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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校附近的居民区(图片来源:欧洲希望之声)

两周前的学校生活让我感到疲惫,仿佛随时都可以躺下打盹儿,但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压力,深夜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。

深夜无眠 (剑桥城市夜景)(图片来源:欧洲希望之声)

要应付考试所以学习的确会有一定的压力,但因为现在选修的课程,高阶数学、电脑科学和物理,也都是自己真正感兴趣、并且以后会应用到的科目,所以学起来还是很有兴致的。

许久以来第一次,我感到我对生活的态度又回到了正常的状态。早上7点20出门坐公车到火车站,8点到数学课顶楼,与坐在身旁的乔什一起复习到第一节课的开始。然后在高等数学课里得到身边数学很好的同学们的帮助。物理课和电脑课,我旁边坐着的同学也都是关系好的朋友。因为有他们的存在,使漫长乏味的课堂也变得可以忍受起来。

漫长乏味的课堂(欧洲希望之声)

中午我有时会辅导低年级学生物理,要不然就是和莉蒂亚或者是埃莉坐在长椅上啃三明治吃。放学后我会和凯特琳去咖啡店再一起复习两个小时。学校的生活虽然繁忙可是充实,最重要的是周围有一群友人的陪伴。学校是我的避风港。无论在校外发生什么,但只要在校园里,我都能感到自己是受到保护的。

那天下午,与凯特琳在咖啡店里听英国首相对病毒的发言,政府并不打算关闭学校, 甚至建议隔离期7天就够。英国首相约翰逊说, “洗手!洗手最有效。”

两周前,英国确诊中共病毒(武汉肺炎)为五百例,在这个国土小、城市之间互相通勤频繁的国家,我感觉这数字会迅速暴涨。而且,完全没有口罩可以买。 难道看到邻居意大利一天去世几百人,政府只是会宣传“洗手最有效”吗?!

我抬头看向咖啡店的透明玻璃门外,道路上走着的形形色色的路人像往常一样,迈着自己生活的步伐,似乎这平稳是理所当然的,并没有感到即将而来的事件会改变这一切。随着夏季的临近,傍晚的天空从以往的漆黑过渡成了深蓝。

我把耳机里的首相发言直播关掉,又专心投入在自己的习题本里。还有两个月考第一场高考,没有心思担心那么多。

学校的走廊里竟是讨论“coronavirus”(冠状病毒的英文名称)的声音。两周之前,英国确诊死亡人数不到十人。学校里的同学因自己年轻强壮的身体感觉这场病毒与自己无关,借此开各种玩笑打发时间。“反正只有老弱病会死,我们不会。”

我想我也不会感染病毒,我也不需要恐慌。我现在的生活会继续,我想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。

但逐渐,来上学的教师与学生越来越少了。一周前的周一,政府开始通告要求年龄较大,身体不好的老人呆在家里。有许多家里有健康问题的学生也停止通勤。周二我乘公交,人流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二。到了学校与乔什打招呼。他今天两节课都是在线上教程。“那我还来学校干什么呢?” 空荡的街道使人倍感冷清,灰暗的天空也让一切显得更加不安。

没有乘客(图片来源:pixabay)

周三的公交车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。 我收到邮件,当天所有的课程都因老师在家办公,改为线上远程授课。我意识到,这可能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周了。我想去街道拐角处一家不起眼的法国烘培店买一杯卡布奇诺,却被告知因为怕病毒传染的缘故,店家只接受银行卡。

“所以我没有买到我的卡布奇诺。”我向乔什抱怨道。“你没有银行卡吗?” “没有,所以我周五去银行要办。”

最后一次与乔什推开门走出自习室时,他问我:“请问你的全名是怎么发音来着的?我知道别人都叫你的名称并不是你的全名。” 我告诉了他我的全名。从一直以来只讲最老套英腔的他的口中,发出的我的中文名听起来十分别扭。比起我其他朋友流畅的读音,他算是发的极其不标准的了。

他像往常一样带着匆忙登上台阶,赶着去化学教室。 连一个击掌都没给我,就这样告别了。“我想我们两个月后,夏天考试的时候还会再见的!”  可当晚,政府宣布高考被取消。学校开学日期被无限延长。谁也不知道这疫情何时能平稳下来。

我平稳的日常,学校的生活,就这样提前结束了。我们就这样被迫在三月份毕业了。

我无法解释周五最后一天上学的心情。当重大事情发生时,我的喉咙像被异物卡住了,胸口沉闷,像是要吐出来一样。我周围熟悉的面孔都在流泪,我盯着他们眼眶里的泪珠和红透的鼻子,却毫无反应。这一切太突然了。

哭泣(图片来源:pixabay)

在银行办手续时,物理课的同班同学汤姆发消息问我为什么不来上最后一节物理课。我就这样错过了最后一节物理课!办完手续后赶回学校,与以后要上同一所大学的朋友一起在学校的各个角落留影纪念。随后我在学校大门外等埃莉下课一起去吃午饭。

我和埃莉很要好,所以上大学后我们也还是会互相去彼此的大学看望对方,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享用午餐。只是这的确是我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午饭,也可能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内,我最后一次在外面吃饭。 那天中午我们一起去的一家意大利餐厅人还是很多。 政府很快就下令关闭酒吧,咖啡店以及餐厅了。

“太突然了。我好想哭。” 吃完午饭回到学校的路上铺满了大片的粉色花瓣,天气虽然那么的明媚,可是一切都那么冷清。到校园门口被汤姆叫住。 “我们大概会在大学再见。” 我们击掌道别。“你给我好好去牛津上学。”

我迈着沉重的步伐去上最后一节数学课。上一节课的班级都不愿意离开教室,老师干脆就合班一起做游戏活动,吃零食。投影仪上影射着已经在家里自我隔离远程视频的学生。我亲爱的纳吾和乔什也在视频对话框里。 我们最后在一起的时光,就这么结束了。

在一间活动室里给凯特琳和她的朋友们一起照合影时,数学课里的迈尔斯突然走了进来。 “嘿!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“我想在离开学校前最后看看各个角落。” 他眼里充满了不舍,我给了他一个重重的击拳。“希望等到秋天,到一切都平稳下之后,学校能举办一个正式的毕业活动。到时候再见。你保重。”

依利亚将他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,他的泪水大滴的从他脸庞滑落。“天啊。这真的结束了。我要被困在家里好几个月。见不到我的朋友们了。” 因为和活动室里的其他朋友们约好在大草地上见最后一面。依利亚和我先出发了。

草地(图片来源:pixabay)

我们走在空荡冷清的街道上。感觉世界的尽头将要到来。 仅仅是几天之前,街道上还充满着忙碌的行人,餐厅里总是坐满了人。我们都以为学校的生活会平稳的走到夏天,我们会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每天都见到学校里的朋友,我们会好好考试,然后享受一个灿烂、和朋友出去旅行的假日。现在我们因为这场疫情而被迫毕业,接下来还要待在家中,也不知何时一切才会恢复正常,真是令人感到心寒。 依利亚对我说,“你知道你不穿你的黑色大衣的话,看起来就是个不良少年对吧?”

我穿着的格子针织长裙长到我的脚腕。去年的这个时候,我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事情分散注意力,自己把头发剪的比他的还要短,只穿西裤和中性化的衬衫。但为什么现在的模样会看起来像个不良少年?
“你有那股风范。就是你平时对所有人都很友好很温柔,但是你实际上⋯⋯很强硬。”

我笑了出来,这是来自一个了解我的人对我的评价。 到了草坪后与大伙一起去了披萨店,我和那些平日里每天都能见到的朋友们一次又一次的拥抱告别。我站起身来离开了那些熟悉的人们,凯特琳的泪水从未停止过。她站在门口拉住我的手,她的手心是如此的柔软,温度从她的手里一直传到了已经僵住了的我的心中。我对她红透的褐色眼睛说:“没有你,我不觉得我会是今天的我。”

回家的巴士几乎是空着的。我的心纠缠在一起。我回想起中午在校园外等埃莉时,我看到只说过几句话的托马斯,便对他打招呼,并祝他未来学习好运。他停顿了一下,看着我,然后开口说道:“you are going to achieve something big aren’t you?”

那一刻,在四周毫无人影的公车上,我终于哭了出来。我相信这一切混乱终将结束,但被夺走的和这些人在一起的最后同学时光,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。

我哭了出来(图片来源:pixabay)

在同一天,627条意大利人的生命被永远的夺走了。他们人生的时光,也永远的结束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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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责任编辑:云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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