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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楼才女:林黛玉菊花诗夺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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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楼迎春,喜元宵灯谜。图为清代孙温绘制《红楼梦》图画(公有领域)

她抽的是芙蓉签,起的是桃花社,葬的是石榴、凤仙各色残红。她咏罢海棠,又题秋菊。若以花喻人,林妹妹究竟是千红万艳中的哪一朵?再看她前世今生,绛珠仙草化身潇湘妃子,或许,黛玉生来与水陆草木有太多不解之缘。

也正因如此,每种花都有黛玉的影子。黛玉看花,总有风流别致的诗情,总有出人意外的上乘诗作。她的古体长诗《葬花吟》、《桃花行》自是众钗所不及,临场发挥的《咏白海棠》,也与宝钗各具千秋。在诗社的第二次活动中,黛玉的诗才更是自由挥洒,一举夺魁。

齐白石笔下的黛玉葬花。(薛文/大纪元)

菊谱的十二个题目,有实景有虚境,并非每首一样好做。譬如《访菊》、《供菊》、《画菊》、《簪菊》等,初观题目心中便得相应的动作与图画,虽然没有太多发挥想像的空间,却能够帮助诗人迅速找到创作的切入点。

李纨公评诗稿时这样评价黛玉之作:“《咏菊》第一,《问菊》第二,《菊梦》第三,题目新,诗也新,立意更新了。”

自负清高的黛玉,必不肯发平常之语,在选题上刻意回避那些浅显易作的题目,偏走险峰。选题时,她第二个出场,勾了《问菊》、《菊梦》,又选了《咏菊》。

问菊,似乎无话不可问,菊梦,无物不可入梦,而咏菊,古往今来的菊花诗,哪一首不是在歌咏感怀?前二题难在范围过于宽泛,第三题难在前人诗作浩繁,如何出新?在题材的选择上,黛玉所选涵盖数量之多、创作之难已在众社员之上,李纨赞她“题目新”,极为公允。

正如屈原之于香草,林逋之于梅花,自陶渊明醉饮南山倚东篱之后,再无人可称菊花知音。诗人结缘花草,非关一两首传世绝唱,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情志、德操与花草象征的美德互为印证,化而为一。

纵观众钗的菊花诗几乎都绕不开陶渊明之典,黛玉天纵之才,依然怀着对先贤的敬意,在每首诗中说起这位隐逸高士。那么,黛玉又如何棋高一着呢?

且看她具体诗作,第一篇《咏菊》

无赖诗魔昏晓侵,绕篱欹石自沉音。
毫端蕴秀临霜写,口齿噙香对月吟。
满纸自怜题素怨,片言谁解诉秋心?
一从陶令平章后,千古高风说到今。

黛玉曾自谦她的诗“到底伤于纤巧些”,李纨却道“巧的却好,不露堆砌生硬”。这首诗被评为众诗之冠,也许正是巧在未直言咏菊的内容,而是写诗人对菊吟咏的姿态。

首句描绘一位昼夜为赋诗而心绪不宁的才女形象,也恰是黛玉创作诗文的真实写照。她细腻敏感又才思灵动,诗是她悲悯而沉重的心声。每当心有郁结,她总是不能自已,含泪写下每一句话。究竟是黛玉离不开诗,还是诗总纠缠于她?这头一句尽道黛玉与诗化不开的因缘。

既是咏菊,诗人徘徊于庭院的篱石之间,暗暗思量如何下笔。一旦得了好句,她便对着菊花写下,并就着月光反复诵读。菊花抱香于枝头,凌霜于秋色,这份孤傲清洁的品性,怎是几句诗词能说尽的?素怨笔端流,秋心合成愁,不知谁又能体味菊花在苦寒中的怀抱呢?

清朝改琦绘所绘林黛玉(公有领域)

菊花带给诗人柔肠百转的心绪,回溯千年之远,自陶渊明作诗咏菊之后,菊花便成了高士风度的象征,唐诗宋词里的情结吸引着无数后人为它吟咏,直到庭院深处的诗社中。除却“高风”,黛玉似乎再无直言对菊花的感受,但她举手投足,每一处心理活动,都是源于对菊花的爱慕,咏物之寓却自然流露。李纨所说的“诗也新,立意更新”也就当之无愧了。

第二篇《问菊》

欲讯秋情众莫知,喃喃负手叩东篱。
孤标傲世偕谁隐?一样花开为底迟?
圃露庭霜何寂寞?雁归蛩病可相思?
休言举世无谈者,解语何妨话片时。

若从黛玉风流别致的诗笔来看,《问菊》似乎更高于《咏菊》。“孤标傲视携谁隐,一样花开为底迟”可敌“偷来梨蕊三分白,借得梅花一缕魂”的文采,可谓千古绝唱。不知是否因为这首较之第一首,病弱悲思之意较浓,境界上也终是前者更为高渺旷远,故此诗让位于《咏菊》。

尽管如此,《问菊》到底是潇湘妃子远胜于旁人的上乘作品。黛玉说湘云的“圃冷斜阳忆旧游”之句背面傅粉,是说她用了借写彼物而烘托此物的作法。黛玉亦然,本要问菊,偏从其他事物问起,而世间万物皆不知“秋情”为何物,便将目光转向菊花。所谓秋情,大抵是人在其中的所思所感,菊花在群芳之后独占秋光,若是有灵,想必也有一番感悟吧。所以诗人遍问不得,前来问菊。

寿菊(摄影: 王嘉益 / 大纪元)

接下来两联,黛玉一句一问,由浅入深。第一问,菊花孤高傲世,究竟谁能和它意气相投,归隐尘世?第二问,菊花与天地间花卉一般花开花落,并无区别,为何要开得这么晚?

第三问,菊花独自在庭院中饱受风霜的磨砺,可曾感到寂寞无聊?第四问,菊花面对北雁南飞、蟋蟀悲鸣,可曾勾起悠悠思念?声声叩问下,即便是铁石心肠之人,也不禁心恸神摇,何况菊花?无怪湘云说她“真真把菊花问得无言可对”。

此四句,已问得不可再问,该如何收束?黛玉笔锋一转,抚慰菊花,也聊以自宽,这世上知音难求,无论是有着孤傲气质的菊花或人。如果诗人能得到菊花的只言片语也算是觅得知音,心满意足了。

黛玉问得新奇,也解得婉致,因而这首诗被李纨评委菊谱第二。

第三篇《菊梦》

篱畔秋酣一觉清,和云伴月不分明。
登仙非慕庄生蝶,忆旧还寻陶令盟。
睡去依依随雁断,惊回故故恼蛩鸣。
醒时幽怨同谁诉?衰草寒烟无限情。

这场梦黛玉作得雅致,独卧东篱,醒来时微云清辉,又似一个仙境。这疏放的意态倒教人想起湘云醉卧芍药裀的情形。一处是碧影朦朦,一处是红粉夭夭,一个清玄淡远,一个秾丽重彩。更巧的是,黛玉秋酣是诗中虚景,湘云醉眠是众钗亲眼所见,这实与虚的微妙区别正将二人内敛与奔放的性情表现出来。

颐和园长廊彩绘《渊明爱菊》(公有领域)

陶渊明采菊东篱下,篱与菊从此成了咫尺相望的雅邻。既是为菊而梦,自然要选在篱畔。历史上著名的梦很多,有庄生梦蝶而物我两忘,也有黄粱一梦而彻悟大道,黛玉梦菊却是寻觅陶公,希冀与他结成好友。若非举目知音稀少,黛玉又何至于在飘渺之境寻找一个天人相隔的友人呢?

是故,雁断蛩鸣,似秋声呜咽,黛玉梦里梦外总逃不开感伤的调子。悠悠梦醒时,心中的幽怨又能同谁诉说?她也只得独自在衰草寒烟的深院中自怜。周敦颐曾感慨“菊之爱,陶后鲜有闻”,而黛玉写菊,起于追忆古人,止于梦寻古人,足慰陶公之灵矣!

心有所感,故歌咏之;咏之不足,故发问之;问而不得,故入梦之。《咏菊》、《问菊》、《菊梦》一唱三叹,何尝不是专属于黛玉的菊谱?

作者:柳笛
(转自 大纪元)

 

责任编辑:康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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