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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独家】小说连载:《我的第一位恋人》第十四章 十二封信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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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第一位恋人(图片:pixabay)

我把给林生的信件按照大概的先后顺序整理了出来。

第一封信:

何时才相逢?
我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。
噢,我这是问谁呢……
扇子和手绢儿先放在你那儿吧,我这不保险。
忧愁能使人衰老,劝君莫忧愁,振作起来。
无论在什么情况下,我还是我。
我爱从前的你,然而我更爱现在的你。
“莫道桑榆晚,为霞尚满天。”
如果有走的可能,就在20号左右。
妈妈这两天也不敢下耗子药了,怕我吃。真有意思,那是药耗子的,又不是药我的,我可不干那种事!我要活着,而且还要活得更好!
无意中又写了这么多,我真没想到。
再会!

引文部分出自唐朝诗人刘禹锡的古诗作品《酬乐天咏老见示》。

这一篇,应该还是我在家时给他写的,是被软禁的那段时间,情绪很不稳定。“20号”,估计是我将要启程去松江河复读的时间。

读到扇子和手绢儿,我们两个人都一愣,他不记得这件事,我也不记得了,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。

第二封信:

林生:
真抱歉,上封信连名字也没写,没来得及。
近日,我已陷入困境,几乎没有人身自由。我真不明白爸爸是怎么知道的,请你相信,这事儿绝不是我告诉他的。他也太能冤枉人了!他说,我把万海棠撵走,是为了让你来。还说,我要上班,也是你让的。他都没直接说,不过含义是这样。妈妈问我(也是爸爸的意思):这几天为什么后门总开(白天也算在内)?很显然,又联想到了我。你听听他们说话的意思,气得我真想哭,但是我没有哭,把眼泪都咽到肚子里去了。泪水可以咽,但这颗苦果我却不能吃。我变得比以前坚强些了,也不像从前那么爱哭了。显而易见,弟弟妹妹做错事,都是我这个姐姐让干的,真是岂有此理!我倒要让他们看看,我是个什么样的姐姐,看看我这个老大怎么当!
我的一举一动都受着他们的监视,好像我处处都在搞着阴谋。
我也许不能上学了。原因如下:雪飞没考上高中,如果把她转到别处,学校要求必须是高中生,还得考试。她在这儿的分数不够高中录取线,到别处就更难了!爸爸对雪飞说:“你和阿南,你们两个,有一个去不成的,另一个也别想!”昨天他背着我说的,雪飞告诉了我。很显然,这是向我声明:别打读书这个算盘了!如果到外面去,不就更管不了吗?他们要把我看得严严的!我既不能上学,又不能上班,让我干什么?
今后与你见面的机会几乎很少了。晚上睡觉,他们也在监视着我,白天更不许我出屋。在屋里干什么都行,就是不许我出去,连自己家的院子也不行,只有特殊情况,我才能通行。
我们俩的事,全家人知道。现在,他们跟我说一句话,我都无地自容!唯一能使我感到快乐、安慰的地方只有一个——就是你温暖的怀抱……可我等待的那一天还有多久哇?!
你要有事,千万不要和我直接接触!通过第三者来告诉我,而且这个人必须是女的,是可靠的人。总之,一切要慎重!还有,我以为不能和你见面了,就把留言本给了马在富,那上面用英语写了个大概,不知道他能不能注意。反正没这个必要了,那个本子先放在你那儿吧。
不要被暂时的烦恼所缠绕,走我们的路,让他们去说吧!
目前就全国来看,不学习是不行的。捡起书本,重新奋斗!
我们现在只有默默地承受,到将来再看看。
我的大脑很乱,不知该写些什么,我心里的话很多很多……
要保重……
此致
祝君学习、工作顺利!
你的阿南

这一篇,也应该是在家写的。其中“有一个去不成的,另一个也别想”,我还是不太完全明白爸爸的意图。为什么爸爸一定要我们一起去呢?为什么放弃也要一起呢?但后来我才恍然大悟,爸爸是想让我们互相监督。他怕他的女儿不在他的监控范围之内,他怕他所担心的事情出现在我们身上——我和妹妹,都是他的女儿。

第三封信:

亲爱的哥哥:
你好!
列车徐徐开动了,你的身影在我眼前时时闪过,你的话语在我耳边声声回畔,你的音容笑貌使我难以忘却……随着车轮的轰轰声,我的心在翻滚着、跳动着,它把我带入了与我们朝夕相处的林间小路。再会吧,家乡!再会吧,养育我的故乡与亲人!亲爱的哥哥,我真舍不得离开你呀!可是为了将来,为了更美好的明天,我们不得不做暂时的分离,“不经一番风霜苦,难得腊梅吐清香”啊!
哥哥,你学车的驾驶技术怎么样了?今天就要开往林场是不是?在我的想象中,你一定是一个双手紧握方向盘,目视前方的姿势。哈哈,那个神气劲儿就甭提了!将来有机会,我一定坐坐你的车,尝尝啥滋味。你同意吗?到那时,你就会开着车,带着我自由自在地走遍祖国的山河大地,多么自豪!

引文部分源自南宋诗人范成大的《梅谱•前序》,原文是“不经一番寒彻骨,那得梅花扑鼻香”,因经常被人引用,后成为世俗名言。

这一篇没署日期,从内容上看,应该是我去松江河后给他写的第一封信。

我至今也没坐过林生开的车,而我因为工作的需要,自己也学会了开车,不仅在中国开,在欧洲也开。

第四封信:

亲爱的哥哥:
你好!
哥哥,我这两天忙于奔波,没及时给你写信,请原谅。
这里真不愧为名牌学校,收一个学生,我看同登天相比,也相差无几。费了好大周折,才算让我上补习班(想跟在校生在一个班,是不可能的了),先交了一百块钱补习费。现在能不能要我,还说不准。补习班大概15号开学,因此我现在只能在宿舍等十天。
这里的环境还算不错,学校坐落在全局的西南部,南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峦;西南方向零星地点缀着一些树,围成一个小树林;西部是一条大道;东面是家属区。这里尤其使我联想翩翩的是山峦,它给人一种力量,有压倒一切、战胜一切的雄伟气势!
这儿的人特别多,让人看了心烦意乱。家属区好像乱七八糟凑在一起的,地面高低不平。还有些碎纸在上面“美化环境”。小卖店少得可怜,大商店只有三个,货物单调得很,想买个本、笔都很费力。我跑了好几处,老天有眼,还算赐给了我一叠信纸。想在商店里买邮票——没门!多干脆的回答!今天上午,我只好去了趟邮局,请这个“老兄”来帮忙了!
我应该感谢我的父母,他们为我到处奔波,供我读书,没有不好好学习的理由。
目前,总的来说,还算安顿下来了,不必挂念。
哥哥,我有时竟傻呵呵地想,如果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,我就会抱住你,转哪转……可这毕竟是幻想。
哥哥,上帝要是保佑我们,让太阳公公作为我们的媒人,我们两个就拜花堂,结为夫妻,那该多好哇!

清朝乾隆年间徐扬所画《姑苏繁华图》中描绘的中式婚礼中新郎、新娘拜堂的过程。(公有领域)

我思恋着故乡的亲人,那有养育我的土地。我真正体味到了“美不美,家乡水;亲不亲,故乡人”这句话了!
哥哥,我真想看看你,给我一张照片,好吗?
来信把哥哥们的情况向我介绍一下吧。
我的手总是哆哆嗦嗦的,昨晚没吃饭,写不好信。
代我向哥哥们问好!
此致
祝你工作顺利
八弟
1984年9月5日

引文部分源自明代杰出的小说家吴承恩的《西游记》,原文是“美不美,乡中水;亲不亲,故乡人”。

与林生以兄弟相称,我好像记起来了。因为当时的信件不能保证准确无误地到达,也不能保证不被人拆开,信件失踪时有发生,特别是情书,被人发现,就更危险。为了安全起见,我们就这样称呼,或者不署名,但我们都知道是谁。林生说,他在学校时,他们一共有七个哥们拜了把兄弟。因此,林生对我说:“你就当老八吧,你是我的八弟。”

我读过了这几封信,对林生说:“我在松江河时,你一次没来看过我,我还回白河看了你一次……”心里有一些结过不去。

林生懊悔地说:“那时候,不会谈恋爱啊……”

“我的手总是哆哆嗦嗦的”,这句话也引起了我的注意。为什么我在那个年纪,身体却出现了那样的症状?能解释得通的原因,就是精神压抑所致。我想到了那段被囚禁的日子……

我的父母并不知道我身体上的这些状况,我也没向他们讲过。

第五封信:

亲爱的哥哥:
你好!
接到信后,心里久久不能平静。真的,我比你还高兴。
哥哥,我们两个是心心相印的,太阳公公和月亮奶奶都不会忘的。世上最幸福的人,就是我们!
关于你参军的事,我一百个赞成!部队里火一样的战斗生活曾吸引着我们。可我没那个条件,我的视力很差,当不了兵。
昨天晚上,项哲从我对面过去,我瞪着两只眼睛就没看清他。请代我向他道个歉吧,拜托!可怕的眼镜千万别跨在我的鼻梁上!
亲爱的哥哥,你说,我每天早晨跑步好不好?
哥哥,我从家到这儿,并不是顺利的。在泉阳东站,上来一伙人(好像流氓集团的),都比我大几岁,男的、女的都有。轮着班在我的旁边坐着,贼眉鼠眼地看着我,我害怕极了!不争气的腿直抖,我索性把头扭向一边,看着窗外。他们做出的一副副丑态,我真想大吐一口!本来开始我的旁边没有人,后来有几位军人坐在了这儿。可好景不长,上来一个醉醺醺的小青年,他把军人撵跑了,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了,我真是又气又怕又恨。哼,这还不算完,“好事”还在后头呢!一会儿来了一帮,这个瞧瞧我,那个看看我,有一个自称为“大哥”的,看我趴在窗户边,他也跟着趴在那儿。哥哥,我怕死了!在一个家乡人的帮助下,我才摆脱险境。她是一位中年妇女,主动帮我找了个伴儿,好不容易到了车站。
在我背包罗伞、拿不动东西的时候,碰到了咱班同学周立革。他看我这个样子,帮我拿了些较重的东西,真是天赐良机!从他的口中得知赵小兵考上技校了,周立革是送他的朋友来的。路上,我因不愿麻烦他,就雇了个小毛驴车,事先已说好给五毛钱车费。赶车的人也太可恶了!到了地方,非要一元钱不可!我的老天,简直欺人太甚!我是一个穷学生,也没挣钱,就给他五毛钱。他自知理亏,拿着钱,牵着毛驴车走了。这一路可真难啊!
哥哥,我昨天晚间见到了你的把兄弟韩迪了,真高兴!哥哥,我总有这么一个感觉,觉得好像他是我们的弟弟,特别是昨天,他看见了我,那么一笑,可像我弟弟了!哥哥,你别笑,我真有这种感觉。
亲爱的哥哥,你什么时候当兵?来信告诉我。
此致
你的八弟
1984年9月15日

背面内容:

哥哥,现在还没分班,我正在过着“拉兹”一样的流浪生活。这儿有个跟我重名重姓的,是个男的,我不认识他。
来信暂时寄:×××。
哥哥,咱班同学谷应琴到处讲究咱俩,从小到大的历史,添油加醋的,可哪儿白乎!

关于当兵一事,那是他当时的一个打算,但最终没有去。那时,如果有当兵的经历,复原后,便可以得到一份固定的工作。

信中的内容,使我有那么一点记忆了。项哲也去了松江河,但我不记得具体原因,也许他也是去复读了,或者别的原因,并且我们还碰上了。好像是我看了他,没理他,他才叫了我,详细的不清楚了。

不遂人意,可怕的眼镜最终还是跨在了我的鼻梁上!

现在想想,我有多抠门呀!给车夫那五毛钱,够毛驴的草料钱吗?那时候的物价真是便宜到家了!

苦了农民……

拉兹是1951年的印度黑白电影《流浪者》里的主人公之一。影片讲述了法院审理一件拉兹闯进拉贡纳特住宅的谋杀案件的故事。二十七岁的拉兹的扮演者拉吉•卡浦尔,既是该片的主演,也是该片的导演及监制,他的父亲在片中饰演拉恭奈特法官,纳吉丝饰演丽达,导演的部分家人也在片中出演。编剧是匡瓦加•艾哈迈德•阿巴斯和V.P.萨蒂。

此片不仅当年在印度获得空前成功,打破历来票房记录,而且后来轰动了苏联、中国大陆、罗马尼亚、土耳其等国。2005年,该片被《印度时报》评为“历来前二十五部不可不看的影片”。

第六封信:

这是林生保留的信件之一。(作者提供)

现在,全国各地开办了夜校,一些年近半百的老干部,指挥生产的能力很强,但由于文化水平较低,有些问题解决不了,他们就以顽强的毅力,重新学习。固然,他们的起点低,但是他们可以赶,现在不赶,等到什么时候?难道老了吗?
作为你的朋友,能不能给你增添点力量,我不知道。你来信总是说什么都好,没事。我不知道你现在缺乏的是什么力量?是感到生活的乏味,还是振作不起来?你需要什么,只要我能办到的,我都会办。你现在好像很苦恼,把它都说出来吧,我们两个一定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。你很痛苦,但又找不到摆脱困苦的办法,是不是?你要相信我,就说出来,不许保留,知道了吗?我竭力帮你想想办法。
以上说的,不知适合你不?
从外地来的补习生几乎都在高三的七班,我也在这个班。今天打扫卫生,明天正式上课。据说这里每个班都有一个通信员,专管收信的,不许自己去拿。你的信也只好代劳了,真可恶!
哥哥,请你忘掉那个“账单”吧,你一定要忘掉它,不要再提它了!在你的心中,我弥补不了这个漏洞啊!哥哥,我害怕它,不敢想它。你知道吗?哥哥,我请你不要再怀疑我了,请你不要这样,好吗?
哥哥,你的字总给人一种心胸宽阔的感觉,这当中,又带着几分秀气,标致极了!我这个笨手怎么也学不会,甘拜下风!
你明明跟项哲说我到这儿来了,怎么还“那谁知道了”,这个“骗子”哥哥,即可恨又可爱!
亲爱的哥哥,愿你随着1985年的到来蒸蒸日上吧!
此致
再叙
你的八弟
1984年9月24日

“你很痛苦,但又找不到摆脱困苦的办法”,那一年,对他,并不好过。那时,我体会不到他的这些感受,我没有更多地从他的角度考虑。林生宁可独自忍受那一切,也不愿意向我诉苦。我们分手,是他不得已做出的选择。

关于那个“账单”,我记起来了。林生送给我的所有礼物,甚至他给我买的冰棍儿,我都记在了本子上,在那个留言本的后边。我当时想,要记住这些,记住他对我的一点一滴的好,不能忘了,等将来我有条件和能力的时候,我要回报他。结果本子最终到了他的手里,他看见了,很介意这些。他认为,两个相恋的人,为什么还分彼此呢?分彼此,就不是真心。这是我们两个在理解上的分歧。

我们用书信描写着各自的思恋,小误会,小矛盾,也很快化解。

(未完待续)
作者:大森林,阿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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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康慧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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