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这场持续了四个多月的反送中运动中,警员的滥暴滥捕,令全城愤怒,也将很多未成年的瘦弱女孩“逼成”所谓勇武派,在前线灭过无数催泪弹,有的险些或曾被全副武装的警员抓捕。
《苹果日报》采访了五个前线女孩,分享她们的抗争故事。“这个暑假,女孩们一夜长大,她们是独立的个体,选择了属于自己的命运。”
家人断粮 16岁女孩徘徊街头至深夜
小黑(化名)今年16岁,刚上中五,跟很多中学生一样,6月时一直都是“和理非”,直至7.21发生了元朗白衣人恐袭事件,当时警方不见人,以至其后的警暴和滥捕,这些令小黑再也按捺不住,走上前线,成为了别人眼中所谓的“勇武”。从那时开始,差不多所有冲突,她都在场。
这个暑假,做得最多的,不是跟朋友在街上吃喝玩乐,而是跑到街头吃催泪弹,从7月中开始,她再也没回家吃过一餐饭,父亲早已过世,妈妈是“深蓝”。
自从妈妈知道她参与反送中运动后,就再没给过她零用钱,吃饭的钱都是由街外“家长”捐助,有时也会用餐券买食物,每晚更要到凌晨1时后、待家人都睡了才能回家。
9月开学后,要处理学校上课日常。她已几个月没有回家吃饭了,为了省钱,一天只吃一餐。身形本来苗条的她,这几个月来更显消瘦。她感冒了一段时间还未痊愈,也许是吃得太少不够营养,也许是吃太多催泪弹导致咽喉发炎,但她不敢跟医生说。
大陆长大的15岁女孩 以香港为家追求公义
YY(化名)是个15岁的小女生,个子比同龄的女孩还要小,身体瘦弱。她在香港出生,4岁随家人回大陆居住,直至中一才回港读书。她视香港为家,视街上一起抗争的同代人为手足。她回忆小时候在大陆要唱中共国歌、被洗脑,被灌输共产党的价值观,“香港有言论自由,上网不用翻墙,被大陆封杀的网站在香港都能看到,过去两年,我都有去六四(烛光)晚会。”
整个暑假,她都能自由出外参与抗争,因为父母都回了大陆过暑假。
这个暑假,原本计划了回大陆探亲、去迪士尼玩、听演唱会,但全都泡汤了,因为每次冲突她都跑到现场,把所有零用钱都用来买滤棉、护目镜、手套。
在游行现场,她只戴防毒猪嘴和眼罩,却没有头盔,她说头盔太大不容易收藏,怕被警方盯上。在被捕与被射爆头之间,女孩选择了后者。
从7月至今,YY灭过无数催泪弹。有一次她被催泪弹击中,与死神擦身而过。幸运的是那枚催泪弹可能先射中某些东西,才落在YY的后颈,冲力稍为减弱,中弹后,她感到皮肤灼烫,又痒又痛。
YY恨不得自己能一夜长大,她说只想尽快上大学、做兼职,经济独立就能来去自如。
16岁女生亲历警员近距离发催泪弹 义无反顾上前线
6.12那天,市民都在参与和平集会,16岁的阿澄(化名)在金钟的天桥上,突然一批防暴警冲上桥,在与人群不足10米的距离发放催泪弹,令阿澄愤怒,这也促使阿澄走上前线。
她有空就一定会到现场,有些突如其来的地区冲突,她不带任何装备直接冲过去,设路障、灭烟等等。她眼里没有显露出丝毫恐惧,这种场面早已习惯,警暴是令她义无反顾跑出来的原因。
阿澄说到一次差点被捕的经历,她说那次的恐惧根本无法用文字来形容,当时防暴警察已经抓住她的背囊,她用意志力成功甩开,真是好惊好惊!跑到一间餐厅门口,一个员工叫她进去坐,还给她饮料。
被捕女大学生:年轻人穿黑衣就被抓
大学三年级学生Rita(化名)被捕时,身上穿着黑衣、背着背包。因为穿黑衣,她和在场的数十名年轻人被警察抓捕。Rita对警方滥捕的做法感到愤怒。
在被拘留的48小时内,她被安排坐在一个停车场中,得到一张椅子,没有受虐待,她说自己幸运,但跟她一起被捕的其他手足惨遭逼供,“有男手足被警员带去厕所,脱去衣服,用电筒照并审问他,让他供出其他手足的名字。”
她见过手足中枪,躺在路上奄奄一息,整个人在发抖,双手按着眼睛不断喃喃自语“我会不会盲”,亦见过警方突如其来的冲击,在民居附近发放大量催泪弹,令经过现场的街坊受苦,很多次她都帮老人家清洗眼睛。
儿女私情 大学女生放埋一边
21岁的平平也是大学生,某天被防暴警追赶后,跟众人跑到一旁去更衣,当大家除下面罩时,她发现身边不少四五十岁的叔叔和姨姨。15分钟前,这班人还跟自己在外边一起逃跑,现在却脱罩相见,她很感动,因为共患难过。这几个月来,她到前线做灭烟队,碰到的人和事让她对香港这个城市完全改观。
有时撤退,会遇到家长“接放学”,平平遇过一位五十多岁的中产女家长,冒险出来“接放学”。
现在平平多数跟前面提到的15岁中学女生YY拍档,两人能力、体力相当,前进抑或撤退都较易得到共识。
平平说,她没法躲在家里,如果不走出来争取,将来香港被大陆同化,自己的前途都会受到影响,“最后香港沦陷,外资撤离,我毕业也会失业,根本无分别。”
报导说,这几个月,香港整整一代人对当局和警方失去信心。这些年轻女孩,将永远记得这个盛夏,记得在她们身旁出现过的、每一张滴着血和泪的年轻面孔。从她们的眼神中,人们都知道香港回不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