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北老家下了一场非常非常大的雪,林生送家人去车站,回来的路上,他打开了手机视频,“阿南,我带你去遛弯儿啊……”
“‘遛弯儿’?这不是老家的词儿呀!是北京的词儿。”
“我知道是北京的。你在北京呆过,我听着北京话也挺好听的,我就跟你说点儿北京话。我带你去看一看二道白河,看看咱们家乡的变化啊!”
“谢谢你啊林生!谢谢你对我这么好!”
“我就应该对你好啊!”
“为什么呀?”
“因为我欠你的呀!这些年,我对不起你啊!”
“不能那么说……”
“你离开家这么多年,对这边的情况也不太了解了。我给你讲讲啊!长白山是三江之源,跟它有关的林区,现在已经停止采伐了。林业局最辉煌的时候过去了!林业工人下岗,没有工作了,吃饭成了问题,就给人打工去。黄泥河、大石头林业局的劳动力特便宜,物价也特便宜。夏天时,下岗工人拿着锄头,去人力市场,等着招聘,政策倾向农民了啊!周边种地的农民,骑着摩托车或开着车来了,说铲地,一天三十元,你干不干?‘要十个人,跟我走!’工人跟着去了。晚上验收时,说,‘你们铲的不合格!’有三个人就拿不到工钱了。”
林业局从兴建到衰落,我们经历和见证了这个过程。
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。
关于大陆的新闻中,偶尔我会看到农民、工人、教师等的工钱被拖欠,讨薪的路程艰难而漫长,甚至还出现了大型的抗议活动。我在比利时,也遇到过类似的事。比如一个餐馆老板拖欠了供货商的酒水钱,供货商便向法院起诉,老板就收到法院的传票,还上钱了事。然后,供货商继续供应酒水,买卖双方的关系仍然保持,仍然和平共处,一切都很平静。
还有一次,是我的亲身经历。我去应聘一个熨烫的工作,就是试工。我没有学过这边的熨烫,他们很讲究的,什么材料用什么温度,连熨斗也跟中国的不一样。我不懂,就边问边熨,一个小时以后,老板让我停了下来,她背着我跟公司通了电话,说了我的情况,就让我走了。我回到我们公司后,主管说,那个店不用我了,因为我是个新手,什么也不懂,他们想要的是熟手,就是有过熨烫工作经验的人。主管问我:“老板付给你工资了吗?”“没有……”我不知道连试工还有工资。主管说:“没事儿,我会朝她要,要回你的工资!”果真,第二个星期,我的试工工资就到帐了。
这么看,在这边,讨薪、讨债不是那么难的事情。
林生继续讲:“林业局的工人,日子不好过了!但是,咱们这儿,只有白河除外。靠着长白山旅游,一天比一天火爆。2005年,成立了管委会,单独开发长白山,级别拉高了!原来的长白山保护局归省林业厅管,是县团级;成立管委会后,是正厅级。有力度了,国家也投钱,把白河建得像花园一样!原来的旅游不正规,今天跟游客打起来了,明天又打起来了。现在,想打造全新世界著名景区,全国宣传了。2010年,旅游就突破了一百万,2015年突破了一百五十万。夏天七八月份,爆满!把本地区和周边的松江、露水河林业局的经济也带动了!旅客住在那里,第二天上长白山,也不远,赶趟儿(指来得及)。”
“你说的‘松江’,是指‘松江河’,还是单指‘松江’啊?‘松江’是不是明月镇?”
“长白山旅游,对松江和松江河都有带动。松江是安图县的一个镇,离二道很近,大约二十四公里。明月镇是安图县政府,松江镇曾经也是安图县政府。1969年,安图县政府从明月镇搬到松江镇,1981年又搬回明月镇里。松江河是抚松县的一个镇,松江河林业局和松江河镇在一起,就像白河林业局和二道镇在一起一样。可否明白?”
“明白了。”
“白河的工人,像我这样有技术的,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工作;没有技术的,在旅店打工,当服务员。我去一些单位呀、公司呀,到哪儿,都能碰到咱们林业工人,都有活儿干。安图县二道明月镇,那是县,咱现在的白河有它那儿五个美!”
听着林生的比喻,很想笑,他把“美”论“个”来计算。
“阿南,咱们从高中的这条道出发。咱俩是1984年毕业的,我家是1985年搬来的。所以说,高中这个学校,我一天也没在这儿上过学。但是,你在这儿念过书,是不是?”
“林生,咱们上高中的时候,在哪儿念的呀?不是在这儿吗?”
“不是,是在一中那儿念的。那时,初中和高中是在一个楼里的,白林一中的老楼嘛!那个楼已经拆了。”
“噢。”
“咱们毕业后,高中和初中部才分开的。高中搬到这儿来了,叫‘高级中学’。咱们是八四届毕业生,没有八五届,你知不知道?”
“不知道。为什么?”
“因为咱们毕业后,高中就改成三年制了。咱们后一届的学生,又读了一年。所以,八五届没有毕业生。”
“我不知道这些。”
“你在高中这儿重读的嘛!上过几天学。”
“高中的房子现在还在吗?”
“拆了,两个月前拆的。”
“为什么拆呀?”
“管委会来了后,文教卫生都归他们了,有他们的计划。又盖了两个新的教学楼,非常气派!原来的教学楼位置不太好,建筑质量也不行了,就把它废弃了,已经拆利索了,都没有了。
“咱往下走啊……走到路口,原来这儿都是不毛之地,有一个浮石块厂,现在这儿都盖成房子了,一直到下边。浮石块厂的对面,就是原来的赵致远家,赵致远是咱班赵一洁她爸。现在那个房子已经卖了,开了个庄稼院饭店。往下,就是薛子平家,还没卖呢。走到路口,往左,是去股份公司,就是原来的文化宫、电影院,现在都归管委会了。往右拐呢,上双桥方向。双桥这两个桥,加宽了,非常非常宽。往前一走,就是原来的一百零八户,咱们一届的同学王金焕家就住在这儿。那个楼边上有一条道,是半截道,大约有……两百米长,就到头了。再往前走,就是二道了。原来刘方军家、王慧珠老师家、郑爽家都在那儿住过,都是家属楼。这些房子都拆了,顺着二道河边修了一条路,一直修到二道,我们当地人都管它叫‘滨河路’。实际上,它的名字叫‘长白山大街’。二道正中心那条街,就是原来蓝馨家亲戚开商店的那条街,都是后修的。在加油站、医院那边修的路叫池北大街。要是没有长白山大街和池北大街这两条道,白河的路上就太拥挤了!走不了了!因为修路,很多户拆迁了!
“从河边这条路往前走,一直走到望云桥,也是后修的。往回一拐,就是原来白河局坟茔地,我爷爷和我母亲,就曾经埋在这儿。那时候,要求把坟全迁走,一个坟给家属八百块钱补助。我们就都给迁走了。我爷爷的,是2006年迁的;我妈妈的,是2005年迁的。现在,那块儿建成了一个公园。
“哎——”
“‘哎’什么?”
“我怎么记得你带我上过爷爷的坟那儿去呢,是在西山那个位置呀……”
“没有,不是西山,你记错了!”
“我真有过这个记忆,那你是给你家谁上坟哪?”
“噢……我是不是说我爷爷工作那个地方啊?在西山,有个小房……”
“你那天带我到山里去,给爷爷上坟,我记得清清楚楚!”
“那不是!我要是带你上爷爷坟那儿,一定是保护局了。西山没有我爷爷的坟,我也不可能骗你呀!”
“爷爷一直在保护局那边埋着吗?”
“以前是。”
“那可能是我记错了,你带我去的是保护局,不是西山。”
“可能是。我爷爷的坟迁到了春雷林场那边去了,在一个山上,叫骆驼山,现在我爸和我妈也在那儿。”
“那儿是统一的坟地吗?”
“不是,找个地方就迁了。统一的坟地是他们给找的,在洪峰屯儿那儿,一片坟地。那地方坟太多了,路还不好走,车进去,都没地方停,还调不过来头。我们自己选的地方,交通特别方便,往松江去的路上,就在道边。我妈的坟,离大道的直线距离不超过100米,就那么近!进去后,有花啊、草啊,还有美人松,里边修得可漂亮了!
“咱们继续走啊……顺着池北大街往回走,就是林建。以前那儿的山坡上建的房子,像贫民窟似的,上去难,下来也难。现在都修成了板油路,十八米宽的道啊,宽阔!原来那些山上的住户全都迁走了!修的池北大街,就是现在咱们走的这条路。管委会的办公室、公安局、质量监督局、地税局、国税局,全都在这儿!
“再往前走,到了二道中心医院了。原来的客运站也在这儿,现在搬走了,在火车站那儿。客运站那个位置盖了个商贸大厦。原来医院的那个位置,也盖了个商贸大厦,是个酒店,楼下全是超市啊!摊床啊,经典的品牌呀……楼上是宾馆,还有餐厅。
“咱再回来,顺着池北大街走,过了原来的医院后,有一个十字路口。从二道的这里到场区,能有……200米的路程吧。原来不通,都是家属房,后来全扒了,修成道了。现在的路程非常简单,可近了!
“过了职工医院之后,左边是加油站,然后就到转盘道了。往右拐,是上场区;往左拐,是上二道;往前直走,很快就到了咱们以前上学的一中的路了。大约能有五百米吧,再往右拐,是一中——白林一中,咱们上学的地方。往左拐,就是最古老的那条道了!”
(未完待续)
作者:大森林,阿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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