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攝:高仲明,文:蔡慧敏】
雄仔(化名)ㅤ護士ㅤ31 歲
2019 年 11 月 8 日深夜,雄仔與女朋友路過旺角惠豐中心,遇上市民與防暴警對峙。他倆看見警察有異動,正想離開現場,但警方已開始發射催淚彈。彈殻擦過雄仔的頭部,即時血流如注,留下 3 cm 的縫針疤痕。
「講起就激氣,在前線受傷我反而開心。」當時旺角街頭有防暴警察列陣,市民向他們叫駡,「都係『撚狗』。」然而「撚狗」會令警察暴怒,繼而報復,「現在他們把催淚彈當子彈用啦。」雄仔褂彩,同為護士的女朋友嚇得哭了,但他仍然冷靜,心想:「仆街了!明天還能飛嗎?」
因為參與抗爭,加上工時長,雄仔自 6 月以來都沒有好好陪伴女朋友,「她也是黃絲,覺得不應該拿這些事來詐型,藏在心裏,但你會感受到她的不滿。」計劃已久的小旅行算是補贘,還要帶著未來外母同遊,「始終是女孩,需要陪伴、關心,要有拍拖活動。」他去醫院縫針後,翌日按計劃出發。
雄仔的女友和家人知道他有上街遊行,卻不知道他是「家長」,助養了 9 名只有十幾歲的「子女」。8 月 18 日的大型遊行,他到達終點後轉入夏慤道,看看有啥事發生,「有人呼召社工,有個小朋友在哭、嚷著要自殺,因為屋企是藍絲。我想,我應該可以幫忙。」雄仔就此成為「家長」。子女又介紹其他子女,漸漸膝下承歡。
除了提供情緒支援,雄仔也為子女提供零用錢,「『文具』 好貴,我常叫他們以安全為先,有事就棄裝,再買過。」「仔女都好生性。要把塞錢偷偷攝入 gear,怕他們不肯要。」防毒面具和濾罐每套大約 1,000 港元,「我有工作,可以撐住,只是花了積蓄,對不起女友啦。」至今他已花了 6、7 萬元在子女身上,「她知道我花了 1,000 元都肉赤到死,怎敢跟她說?」
需要接濟的少年很多來自建制家庭,因為政見而被斷糧草、甚至斷六親。 若雄仔晚生十幾年,他很可能是其中之一,「我爸是紅底。自細他就跟我說票投民建聯,不然就脫離父子關係。」2016 年立法會新界東補選,他仍是投民建聯的周浩鼎,2014 年雨傘運動當然沒有參與,「之前的抗爭關於政制,可能我未感受到對人生自由有重大威脅。實行雙普選需要時間,香港社會始終未成熟。」直到政府強推《逃犯條例》修訂,他才感到刀刃在脖子上,「明明是一國兩制,可以引渡逃犯,就會造成破窗。事事都要跟大陸接軌,要引入計分制(社會信用評分體制)嗎?」怕中港區隔蕩然無存。
在 2019 年 11 月的區議會選舉,雄仔首次「倒戈」,「大氣候是分顏色投票。我也不相信泛民主派,不信有救世主,但我就是要建制派輸。雖然我仍然覺以地區事務而言,建制派做到的比反對派多。」因為官僚樂於賣人情予建制派。雄仔有個親戚曾購買私煙,遇著海關放蛇,因為數量頗多,有轉售的嫌疑,房屋署以從事非法勾當為理由,想收回他的公屋單位。後來由建制派區議員出面求情,才得以過關,「如果找泛民議員幫手,房署不會給他面子。」
雄仔與家人住在狹小的公屋單位,因為要收藏大量「文具」,近月已搬到朋友家中。他與女友關係穩定,卻未想過同居,「租金貴,如果可以搬出來,就可以結婚啦。」「我女友很依賴、很需要照顧。待這件事(抗爭)完結再談吧,不然應付不了。她去旅行連目的地都不知道,帶行李去機場就是了。我計劃好行程,她便跟著我走。」
香港攝影記者高仲明憑作品《Wounds of Hong Kong 港傷》獲得 Sony 世界攝影獎 2020 公開賽、紀實攝影組冠軍。該輯作品拍攝港人在抗爭中的種種傷勢,惟主辦方 World Photography Organisation 指相關影像「對某些人來說可能具煽動性」,並將十幅參賽作品的其中六幅下架。被下架的都是明顯見到傷痕的照片。
高仲明現正舉行眾籌。所得款項會用來製作《Wounds of Hong Kong 港傷》相集,並在香港及世界各地舉行展覽。《Wounds of Hong Kong 港傷》的相片和文字是大家的。任何媒體、機構或個人只要註明出處,均歡迎轉載或使用,以廣流傳。「攬炒團隊」(APPG)已採用部份照片,製成「Edvidence of Human Right Abuse」文宣,要求英國國會調查香港的人權狀況。書中有 24 位受訪者,《立場新聞》會率先連載部份內容。
(標題為編輯所擬)
作者 Facebook