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者按：生活在巴黎，这个驰名的国际大都市，是众多中国人的梦想，但梦想与现实距离到底有多远？以下是一个华人家庭一年前通过旅游“偷渡”来到法国，并决定逗留在巴黎生活的艰辛历程。
我家在中国沿海某个开放城市，住在当地一个居民楼小区内。2015年3月28日下午3点30分，我和儿子正忙碌着整理两个旅行箱，突然手机响起，儿子接起电话，是负责办理出国事宜的中介打来的，告知我们出发行程比以前约定的提早两个小时，接送我俩的车子就要到达楼下了。
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本以为有条不紊的原计划，我们慌乱地忙碌起来。很快电话又响了，说车子已到了，我们爷俩各自提起行李，慌乱中再次扫视一下屋内的一切，随后就锁上房门奔楼下而去，上车出发了。
落座后，司机告诉我们，因为怕耽误到机场的时间，避免堵车高峰，所以才提前出发的。车子一路狂奔，来到了流亭机场，我们排队随着人流通过安检通道后顺利登机，客机滑出跑道后呼啸着腾空而起，就这样，我们匆忙地告别了国内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和家园。
因下岗踏上赴法国淘金路
首先，我们先是飞往北京同旅行团汇合，之后，我们一行28人乘下午北欧航空公司的飞机开始了七天的北欧之旅。首次坐飞机，好奇的心情油然而生，我通过弦机窗俯看外边的风景，城市的景色慢慢隐去，飞机在空中翱翔着，穿过变幻无穷的云海，飞向看不见的目标……
经过九个小时近七千公里的飞行，晚上9点30分飞机降落在北欧丹麦的首都哥本哈根。下机后稍事休整，我们又换乘小型客机飞往芬兰首都赫尔辛基，下机后再改乘大巴前往市区的酒店。晚餐后，经过舟车劳顿，人己困乏，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洗漱后，慢慢地都沉沉睡去。
第二天早餐后，导游带领我们乘大巴车开始了在赫尔辛基的观光旅游。初春的北欧大地，阳光灿烂，春寒料峭。在盘山公路上，各式欧式建筑展现在我们的面前，山上则是皑皑白雪。上午我们前往市政府参观游览，市政府内宽阔明亮，墙壁四周悬挂着各历史时期的字画，百姓可随便出入，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，在百姓的心目中，根本没有官员与平民之间的高低贵贱之分的那种隔阂，同中国相比就看出有某些差异了。
在观光过程中，其他游客都心情愉快地拍照和观赏，而我们却根本高兴不起来，只是表面应付着。因为这个团里大多数老年游客都已退休，儿女也成家了，自己还有退休金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，而我却是下岗的失业人员，年龄偏大而又无一技之长，此次是准备借旅游的机会“偷渡”到法国，做一回出国淘金梦，但是却不知未来深浅死活。
七天的旅行很快就结束了，根据安排，我们乘上来接应的汽车“消失”了，经过整整近一夜的颠簸，终于来到了渴望已久的法兰西共和国。与亲人久别重逢，泪眼模糊，相拥而泣。然后我们被送到搭铺处住了下来，开始了异国的生活。
初来乍到住搭铺 学习乘地铁
因为初来乍到，环境生疏，我们彻夜难眠，一路看到的北欧奇丽风光，都调动不起我们愉快的心情，一路上只是惆怅和不安，经过几天的休息，开始慢慢融入法国的生活。
首先，要学习会做地铁。法国地铁世界闻名，四通八达，快捷方便，十分便利人们的出行。但是对于我们来说，因为不懂法语，看不明白路线图，只好用笨办法死记，也试图借助英文字母组成的名称来记，最终还是一塌糊涂，每天不是坐过站就是出现其它差错。头一个星期的时间，就是整天泡在地铁里，最终大体弄明白了常坐的几条线路的来回方向，为以后的发展做些铺垫。
我们住在搭铺的集体宿舍里，跟天南地北形形色色的人们搅在一起。共用一个厨房，轮流做饭是很麻烦的事情，长此下去，各种矛盾都会发生。
我希望将来以捡货为生。作为新人，为了和他们能搞好关系，学习捡货的知识，比如地点和时间等，我们只好忍气吞声地和他们处下去。大家为了挣钱，谁也不愿意有新手进来，这等于抢了他们的生意，断了财路，所以，彼此互不相让。
捡旧货不入门 坐吃山空心忧
别小看捡货，这可是个系统工程。从踩点到捡什么样的货，哪些货能出手快，挣钱多……我作为一个新手想加入进来是相当困难的。一开始要经常请老手们喝酒，送烟，他们才会透露给你一点线索。老手们还会以各种名堂和理由来排挤新手，直到把你挤出去为止。
为了尽快能挣钱养活自己，我们全家请大家吃了一顿，酒席上个个信誓旦旦，许诺帮忙，可第二天酒后说的话早已丢到九霄云外。虽然我也听到了一点只言片语，可还是得要靠自己去摸索找规律。在这里，似乎每一个人都很忙，没有时间去帮助别人。
开始由于不熟悉，我走了很多弯路，脚也磨起过无数的大泡，走起路来钻心的疼痛，但还是咬紧牙关，希望早出“徒”。每天起早贪黑去知道的地方捡货，虽然没有大的收获，但也慢慢地找出了窍门。人生本来苦恼也多，到老了还要出国受这份罪！但现在后悔为时已晚，我既然到了这里，就一定要走下去。
因为捡旧货要走街串巷，有收获还好一些，如果空手而归，我心里就会沮丧。走路脚底板疼痛难忍，一瘸一拐的，心里越想越憋屈，但还得继续出发钻大街走小巷地到处去寻觅。看到别人满载而归令人羡慕，而我自己却只捡了几双旧鞋和裤子而已，这样大的反差啊，太刺激人了。
搭铺一个月三百欧元的房租，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因为捡不到好货，所以我那段时间整天都愁眉苦脸，好心人看到我的样子，都劝我不要着急，几个月无收入是很正常的。
我的难民申请现在正在办理当中，可是月票和各种福利就没有着落。为了省钱，我坐地铁要黑着租个月票卡，整天提心吊胆，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？真如年轻的媳妇啥时才能熬成婆婆！
一晃，我来法国已一年多了，可经济收入上毫无进展，虽然出国时带了人民币和欧元，却经不起只出不进和天价花销，这样很快就要耗光了。孩子在这里读书，地铁票、学费、房租已经把媳妇压得够呛，想尽各种办法去增加收入，还是无济于事，我们真是感到难于上青天。
年纪大工作难寻 语言也不通
我整天吃不好睡不着，人也瘦了很多，但是不管怎么折腾，也不可能改变现状，还是听人劝吧。后来，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包水饺的工作。然而，这是家华人餐厅，考核非常严格，因为我包水饺的技术一般，加上自己岁数太大，也就落了空。
工作不好找啊。晚上我躺在床上彻夜难眠，难道在法国除了捡旧货再找不到第二份工作了？真是想不出路来。
前一阵，我曾萌生过回国的念头，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，虽然全家都在这里，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归家的温暖，只有四面楚歌的仓皇。可是我又想，既然出来了就要坚持下去，风雨过后才能见彩虹，心里暗自给自己加油，坚持到底就是胜利。
于是我就在搭铺结交朋友，认识了青岛城阳老乡刘师傅。他有点谢顶，不善言谈，来法国已近两年。他告诉我说捡旧货这个活儿已经大不如前了，因为现在欧元汇率很低，淘金的多去美国，目前很少有来法国的了。法国经济现在一蹶不振，远远不及前些年了，那时人们什么东西都扔，捡旧货甚至还能捡到金银财宝、手镯项链等，那个馋人呀，有人甚至借债来法国。
我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，语言不通，也看不到电视，听不到广播，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生活，这样的日子何时能适应？真是只有天晓得。
我每天清晨5点左右醒来，赶紧刷牙洗脸，吃点东西，拖上小车就到地铁赶第一趟早班车。下车后天刚微亮，我开始顺着大街小巷寻找，如果能遇见一个装各色杂物的绿色垃圾桶，心情就很高兴。我会不顾一切地将它翻个底朝天，如果运气好，这个早晨就能有些收获。
然后，我再把货拿到市场去卖掉，换成欧元。现在捡旧货的人太多了，而且市场不大，日复一日，大家就这样辛劳地做着。
捡货的时候还会遇到外国人，他们在垃圾箱边疯抢着，就怕被人抢去，这就是现实，为了生存，都会弱肉强食地展开争斗。
这一天是星期六，是赶集卖旧货的日子，我一大早跟同住在一起的师傅们推着自己的货车来到了旧货市场上。因为人多摊位少，一摊难求，每个摊位收费一米18欧元，摊主可根据自己货物的多少来购买。
只见各种摊位依次排开，捡来的那些物品，如衣物、鞋、柜等，应有尽有，有的摊位像个展览会，真是不见不知道，丢落在大街小巷中的垃圾，都变成了奇珍异宝。
接近中午时分，外国人开始光顾摊位了。人们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，双方还要讨价还价一番。一位法国人来到我的面前，他拿起一个手电钻，上下地端详着，以20欧元买走了。至于那些旧的衣服和鞋子，却因为无人问津都扔了。
站一天是非常辛苦的，我中午买了个棍子面包干嚼地吃下去，连口水也不舍得买。快到月底了，大家都在忙碌着筹钱交房租，如果房租交不上，就得露宿街头，这是很现实的，所以大家起早贪黑在不同的地方捡旧货，卖旧货，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下去。
获得有家的温馨 但远未安定下来
因为对捡旧货这行一窍不通，同行又不太愿意透露内幕，所以我整天瞎猫碰耗子般到处乱跑，翻腾着肮脏的臭气熏天的垃圾桶，但是为了生存，不得不坚持下去。可是有时一连20几天都一无所获，我心里真是着急，睡不好吃不香，身体日渐消瘦。
虽然媳妇在这里给人家带小孩做保姆，生活有些保障，但我心里总是很不情愿依赖。媳妇并不慌张，边安慰我，边教我怎么样安排“探宝”路径去捡旧货，我听得很是认真，时间一长，我就记住了不少。
可我还是经常一趟回来根本没有收获，除了捡些吃的以外，就是些不值钱的东西，看到别人都满载而归，那种心情可想而知。我整天在动荡不安中生活着，心情格外沉闷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头绪，
于是，我不由开始后悔当初出国的决断太草率，考虑不周。那时我只是想着要家庭团聚，其它都不重要。可是，来了之后才发现团聚虽然幸福，但以后的生活是要靠欧元来支撑的，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。
缺朋少友 生活习惯也需磨合
另外，因为我们夫妻间几年的分离，在生活习惯上、价值观上都有了差异，双方都有些不适应了，自然就产生了隔阂，也经常发生口角和冲突。媳妇自然很生气，说我们父子俩个不来，她的日子是悠闲自在的，生活上根本不用什么支出，可现在倒好，花钱像流水一样。说我俩的到来，不但不给她增光而是给她抹黑。
我静下来细细想想，有些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好，对自己个人卫生和穿戴都太随意了，根本不适合巴黎的生活，在这里的华人天天洗澡，良好的卫生给人以清新的精神面貌。随着妻子提出了警告，我们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，一天不洗澡也浑身难受了。
我的孩子自幼就内向、胆小，加上疏于管教，养成了许多不好的生活习惯。来巴黎后，除了学习法语外，其它时间就呆在家里，用玩电脑和睡觉来消磨时间，在中国时，虽然朋友也不多，但偶尔也会有几个来找他玩。现在，总体上和社会脱节了，这样发展下去，很难融入到法国社会。
我们会不时地提醒他出门走走，去锻炼一下自己，增加点见识，孩子只是点头答应，依然我行我素，不见成效。其实儿子也不容易，自来巴黎后，给他报名学法语时，只带他坐了一次地铁，以后他就能轻松自如地上学了，说来还是可以的，毕竟年轻人头脑灵活，其它方面需要慢慢地指导，他应该能逐渐地融入巴黎的社会。
老天奖赏勤劳的人
现实就是这样，老虎吃肉，狗吃屎。我天天捡旧货，东西却越来越难捡到，名牌根本都摸不到，唉，凭着记忆捡货，捡到的多是垃圾。臭气熏天的垃圾味道很刺鼻，可每次见到一个垃圾箱，我就像见到祖宗一样兴奋，很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。
又是新的一天，我凌晨四点半起床，洗漱完就直接拖着车去捡货，在灯光照射下的马路上行走着，为了赶第一班地铁马不停蹄地飞奔着，要是赶不上第一班地铁，就回家吧，因为去晚了的话，垃圾箱就被人抢光了，什么好东西都不见了。
今天我运气不错，捡到了一部照相机和一部手机，一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，真是菩萨保佑，让勤快的人有了收获，也是一种鼓励和奖赏吧，还要感谢同行的帮助。
担惊受怕的日子何时结束
去年五月份的一天，我媳妇打电话说要过来，因为推着她帮人照顾的小孩，叫我去接她。吃过午饭后，我和儿子送媳妇回她雇主家，全家一路上有说有笑地很开心。可是到了车站，我就被一群穿着便装的检票员逮住了。因为我实在缺钱，就经常逃票，当天心情愉快放松了警惕，被当场抓住。
双方僵持着，我法语又听不懂，只有用手比划着，检票员的意思倒是明白了，今天交不上钱就别想走人。因为我没有工作，哪有钱交罚款，这时孩子是又哭又闹，让我很心烦，最后只好回家取钱。
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绳，这次被罚款心惊肉跳的感觉，给我敲响了警钟，我已经快奔六十的人了，没有多少日子了，能过一天算一天，没有工作，心情烦闷，又没有人说话，真的很孤独，想回国的冲动经常在脑子里闪现。我的适应力很差，再这样下去，精神上就会出问题的，现在真的亲身经历了才知道痛苦，真是上了贼船无法脱身哪。
捡旧货是个不起眼的工作，也许有人会认为人人都能干，事实可不是这样的，是会玩脑子的人才能胜任的行业。这条路真的太辛苦了，我甚至不想再干下了。我虽然是个新手，但是我还是凭着记忆去干，人家告诉的地方和时间一定要记住，不要盲目地去找，要提前做好功课，否则，不仅会事倍功半，反而更加的盲目了。
虽然来巴黎时间不长，但所经受的磨难却让人难以释怀。语言障碍让我步履维艰。由于压力过大，我的脑子天天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，所以媳妇说担心这样下去我会得精神病，这样的人在巴黎街头屡见不鲜，比比皆是，让人触目惊心，不寒而栗。现实的生活让我朝不保夕，这样的梦还能继续做下去吗？
这就是一个华人的巴黎梦，但愿以后的情况能有转机，让阳光的梦出现吧，我正期待着……
作者/春笋
责任编辑：德龙
大纪元法国新闻网
